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蝶戀花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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蝶戀花(一)

粉墻黛瓦,綠柳周垂。

梓菱再次落地時,已置身於一處幽靜的院落裏。

廊下掛著的淺黃-色燈籠隨風搖晃,她脊背抵在廊柱上,一雙皓腕被緊緊擒住,身前覆蓋的溫度熾熱且濃烈。

掙脫開他的薄唇,梓菱環顧四周,疑惑道:“這是哪兒?”

“雲樓宮,”哪咤垂眸看她,“李家。”

“你家?”梓菱訝了訝,只覺他當真是不像話!

他身為天庭之臣,怎能將蓬萊的女君拐到自個兒的府中來呢?

“你快些放開我,等會兒被人瞧見了!”

梓菱欲要掙脫,可那人卻像是天生反骨,熱衷於此等刺.激之事兒,將她越縛越緊。

“放心,我的院子,無人敢闖。”

哪咤勾唇一笑,旋即大掌掐住那抹細腰,將人往前送,軀下的炙熱正就抵於她的小腹。

那神情好似在說“你若是不介意,咱們就在這花前日下行歡,也無妨。”

端的沒想到他竟會是如此放-浪之人,梓菱一張嬌靨滾燙,全靠理智在支撐,深感自己這回當真是掉入狼窩了!

見他低頭,意欲繼續放肆,她擡手制止,問道:“你真想入贅蓬萊?”

“我看上去,像是在開玩笑麽?”

在三界眾仙面前站上擂臺,不就是他表明決心的最好方式?

那雙星眸清澈,盛著沈靜溫和的細碎光亮,仿若能讓人一眼將他看穿。

他的心意,梓菱自然已經知曉,從樺樹林間的初遇,到湖心小築的朝夕相處,都是他精心策劃的。

對於她,他確實是勢在必得。

可是,這當真值得麽?

梓菱試探道:“你不在乎你爹,也不在乎天帝?”

“那女君你呢?想不想要我?”哪咤神情無波,不答反問,大掌順著後腰滑落在她緊俏的弧度上。

輕揉緩捏,一下接著一下,滿含引-誘。

說他是男狐貍精都不足為過,怎會不想要呢?

梓菱招架不住,只得繳械投降,實誠道:“想。”

“既如此,那我自是無需在乎旁人。”

哪咤眉梢輕揚,語畢,他將人打橫抱起,踹門而入。

房內下了簾子,昏暗的光線裏,窗臺前擺放的那盆薄雪萬年草略略一震。

梓菱被抱坐上桌,男人的唇的在她玉頸間肆意游走,最後又順著臉頰采擷回那對盈潤嬌-艷的朱唇。

良久,哪咤松開她,沈聲道:“好香,方才飲了什麽?”

明白他說的是自個兒齒頰間殘留的芳香,梓菱解釋道:“是芊芊給我準備的蜜桃仙露,伴著果肉可好吃了,還有剩,你要嘗嘗麽?”

蜜桃?

哪咤恍然間就想到了什麽瑩白細嫩的飽.滿,其間還有絳紅艷綻,令人欲罷不能。

“好啊,”他應聲,漸沈的眼眸裏視線下移,“不過,我現在更想吃你的蜜桃。”

指-尖捏出一個法訣,那件藍青色的外袍緩緩墜地,旋即,他抱著人,來到蒲團上落座。

綃紗輕垂,光影沈寂,不多時,房內飄蕩起了細微的低吟聲。

“放松些……”男人暗啞的嗓音令人沈醉,在空氣裏鋪開一層如夢似幻的迷霧,他大掌灼.熱,仿若烈火燎原。

梓菱緊緊摟住他的脊背,一如在金玉樓那夜,雙股打顫,只得靠他剛勁有力的手臂借力。

眼角沁出薄薄的淚花,一陣飄飄然的沈溺過後,她垂眸去看埋在自個兒身前的男人。

蜜桃上的紅石榴被滋潤得傲.然挺.立,她其實並不理解他為何如此喜歡這樣。

梓菱低聲道:“三太子莫不是幼年時沒喝夠母.乳?”

裹挾於紅石榴上的舌尖頓了頓,哪咤眼眸未睜,只是失笑。

母乳?

他可從沒喝過那玩意兒,畢竟他一出生,就是能滿地亂竄的稚童了。

唇間吮-吸,大掌撫慰,輕攏慢撚抹覆挑。

見他深埋在溝-壑裏並未應聲,梓菱又道:“你到底為何喜歡我?”

三界誰人不知,李家的三太子滿身桀驁,戰功赫赫,並不像是會輕易對女子動心之人。

聞言,哪咤慢悠悠擡-起頭,去看她清亮的瞳仁,回應道:“一見鐘情,哪兒有那麽多為什麽?”

他的神色不容置喙,劍眉微挑,仿佛有了些微情緒。

真君對瀟芊不也是一見鐘情?為何他就不可以呢?

難道就因為他相中的是高高在上的女君麽?

如此一想,似乎真沒必要懷疑他,梓菱覺得有些抱歉,這便摟住他的頭靠近。

她主動將他的臉埋進自己懷裏,另一只手徐徐滑落,輕柔地包裹、摩挲……以作安撫。

想來這招對他很是受用,男人再度沈-淪,薄唇間的掠-奪愈發縱情。

“我該喚你什麽?”他如今已不再是雲昶了,當該換個稱呼才是,“旁人都是如何稱呼你的?”

“只我娘喚我做三郎,其餘人都叫三太子。”哪咤如是道。

梓菱摟住他的脖頸:“那我也喚你三郎吧?”

“好,”大掌順著柳月要一路下移,將那半遮半掩的羅裙悉數褪盡,哪咤擡-起頭看她,“那我又該如何喚你?”

對上他幽沈深邃的一雙眼,梓菱覺察到了些許危險的氣息,緩緩道:“青兒,芊芊就是這樣叫我的。”

略一頷首,哪咤這便貼近,附在她耳畔溫聲繾-綣:“青兒。”

果不其然,一語方落,他便仿若離弦的羽箭,忽而翻身而起,將人帶到了羊絨毯上。

醞釀許久,該是辦實事的時候了。

裹住姑娘纖細的月要身,他手臂用力,正欲前進,眸中忽而乍現出難以名狀的神色。

哪咤“嘶——”了一聲,連忙頓住,擰眉道:“你想做什麽?”

“在金玉樓時,它已經遭過你一次毒手了!”

梓菱下意識想擋,驀就合攏,繼而為之一楞,並未料及自己能夠如此精準定位,正就不偏不倚地撞了上去……

再思及金玉樓那日,就更加尷尬了,她忙松開他,急聲道:“今日不行,你讓我好好準備一下!”

這種事情,明明是火候到了,幹-柴烈火一觸即燃,順理成章最為美妙,有什麽好準備的?

哪咤並不理解,也屬實無法再克制,索性擒了她的一雙月卻腕兒,打算繼續撩-撥到她束手就擒為止。

落在他手裏,哪怕她是修為高深的女君,也實在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。

骨節分明的手指探-進罅隙,嗚-咽聲再起,不多時,男人的指腹上又是濡-濕一片。

烏發披散在地,梓菱水眸盈盈,不染纖塵地將他望著,隱隱有求饒之意。

目及她眼中糾結的神色,哪咤終於想起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。

他到底在幹什麽

在她的記憶裏,她還是個處-子啊!

於他而言,是久旱逢甘霖;可於她而言,那就是初嘗雨露,豈能如此偷偷摸.摸,草草行事?

在心底暗罵了自己一聲混-蛋,哪咤趕忙收手,將人攬腰抱了起來。

緊摟在懷,他柔聲安撫:“好,我等你,你想在哪兒,我們就在哪兒。”

他這忽如其來的轉變,反倒讓梓菱有些過意不去了。

回抱住他,梓菱道:“畢竟是第一次,我還是想有點兒儀式感……”

聽及這話,哪咤喉頭哽咽,欲念漸沈,轉為滿心愧疚,“對不起,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到。”

梓菱擡眸,又道:“而且芊芊說,至少得半個時辰才能完事兒,咱們都離席這樣久了,再不回去,會被發現的。”

這話未免也太實誠了些。

哪咤:“……”

你們倆之間,還真是什麽都敢說。

瑤池百花宴,急管繁弦,敲金擊石。

仙娥們穿著霓裳羽衣,瑞彩翩躚,身姿曼妙。

席間,黃天化手握酒盞,正欣賞歌舞之際,身旁忽然閃現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
漫不經心瞥了對方一眼,黃天化懶散道:“這就完事兒了?快得不像你啊?”

哪咤兀自斟酒,應得面不改色:“炳靈公若是春心難抑,不如還是早些將雲苒仙子娶了吧!”

怎的又扯到他身上了呢?

不由投出滿是鄙夷的目光,黃天化嘲諷道:“行了,別在這兒假正經了,人家女君的口脂都被你啃沒了。”

哪咤咽下口中的酒水,聞言,下意識舔了舔唇,仿佛還能聞見那股清甜的香味。

擡眸瞟去,恰巧望見梓菱落座,為了掩人耳目,他們是一前一後回來的。

梓菱粉面含春,瞧上去明顯就是被潤澤過一番。

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,盈蕊湊近,悄聲道:“君上,我給您補補口脂吧!”

梓菱持了玉著的手頓住,楞了半瞬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,“哦……”

帶著那麽些局促,梓菱轉過身去。

盈蕊蘸了胭脂的指腹在她唇上摩挲,神色愈發難以言喻,“三太子下嘴也太狠了,都腫了!”

梓菱:“……”

不僅下嘴狠,下手更狠,她現在兩條腿仍是酸軟的。

更甚的是,為了助他紓解,他竟然將那燙物夾在了她的一對玉兔之間。

梓菱撫上胸口,思及不久前的畫面,面頰再度燒了起來。

深感這個男人多半欲壑難填,她想,須得找個機會去向芊芊取點經才是。

哪咤遠遠端詳,落在姑娘側影上的目光愈漸灼.熱,嘴角隱現笑意,顯然也是回想起了什麽妙不可言的事情。

他這副神情,黃天化真真是看不下去了,嫌棄道:“你小子多少還是收斂些,聽聞你爹已經派人去找你大哥了,日後,你打算怎麽辦啊?”

語落,黃天化提起白玉瓷壺,斟了兩杯酒。

哪咤順手撈起一杯飲下,道:“想當年伐紂時,咱們仨一塊兒出生入死,可如今,就剩我一人在為天庭賣命。”

他轉頭看向對方,笑得散漫,“再不濟,我就不當這中壇元帥了,也同你們一樣,逍遙快活去。”

三界之內,有人向往建功立業,也有人只希冀雲游四海,做個散仙,諸如玉虛宮的那些老神仙,哪個不是隱居於世外桃源,怡然自得?

本以為他是因與生俱來的暴戾之氣,才註定畢生殺伐,但鮮有人知,他如此追求戰功,無非是想與李靖一較高下罷了。

他那所謂的父親,終究還是在他的生-命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痛。

可如今,為了所愛之人,哪怕桀驁如他,竟然也是願意放下這段成見的。

黃天化暗自納罕,面上仍舊是那副不著調的模樣,揶揄道:“所以,你這是打算去蓬萊靠臉吃飯了?”

嘴角噙了似笑非笑的弧度,哪咤不置可否。

二人吃了會兒菜,閑扯了幾句。

註意到今日跟隨梓菱出門是箬蘊,並未見到雲苒的身影,哪咤道:“你打算何時去蓬萊提親?”

對這驟然一問,黃天化明顯楞了楞,旋即才轉頭笑道:“怎麽?你這就攢夠聘禮錢了?”

話題岔開得不著痕跡。

知他是在避重就輕,哪咤直言道 :“你是不是覺得雲苒仙子配不上你?”

若是於他個人而言,定然不會覺得配不上,論修為,雲苒在他之上,論樣貌,二人也算是珠聯璧合。

可若是站在東岳大帝府的角度,娶雲苒,可謂是一點兒好處也沒有。

再輔之天帝對蓬萊的態度,他就更加不知該如何同長輩提起此事了。

黃天化仍舊未答,狀似不甚在意道:“我與雲苒,不過就是始於一個意外,我大可以用別的方式彌補她。”

所以,這是打算毀約的意思了?

還當真是無情啊!

話雖如此,可哪咤分明在他的語氣裏聽出了幾分-身不由己,“我看你是想要,卻不敢要吧?”

朗聲甫落,只見黃天化喉結滑-動,仿佛被一語中的。

其實自打那日之後,雲苒便會時不時出現在他的夢裏,畫面香-艷至極,以至於夢醒之時,被褥上總會濡濕一片。

他只當是自己血氣方剛,經不住誘惑,並不願將這種可恥的肖想上升至感情的層面。

可今日,這小子卻偏偏要將話挑明,讓他無地自容。

這副沈吟未決的模樣,於哪咤看來,同承認沒什麽兩樣。

勾上對方的肩膀,哪咤言簡意賅道:“有我和楊戩陪你,有什麽好怕的?咱們親上加親,不是更好麽?”

“我與你,還有楊戩,都不一樣,”黃天化終於神色正經了起來,眉宇間隱現惆悵,“我上有父母,下有三個弟弟,我無法做到義無反顧。”

他是長子,就有長子該盡的責任,為了一個女人,棄家族利益於不顧,這種事情,他目前幹不出來。

提及楊戩,二人調轉視線,去望置於玉階左下首的席位。

君子佳人,誰能不嘆一聲“伉儷情深”。

這一對雖是歷經坎坷,但如今的形影不離,當真是羨煞旁人。

席位上,楊戩仍舊是一身銀白錦袍,手中持了器具,正專註於剝一只陽澄湖大閘蟹。

而瀟芊坐在一側喝銀耳羹,瞧著甚是心不在焉。

須臾後,瀟芊放下湯勺,擡頭湊近,悄聲道:“郎君,天帝當真不會針對三太子嗎?”

天帝最重權勢地位,定是希望蓬萊能臣服於他,可蓬萊的統治權尚未得到,不僅自己的親外甥與蓬萊聯了姻,如今連手下最得力的武將都成了人家的贅婿。

這口氣,天帝怎能咽得下?

身為一個過來人,瀟芊真的很擔心這段感情會給梓菱帶去傷害。

註視著她的眉眼,楊戩看得出她此刻在思慮些什麽,握住她一只溫軟柔荑,男人把剝好的蟹肉推過去道:“先吃。”

他的大掌寬厚有力,是疼惜也是保護,往事之痛,刻骨銘心,須得他用餘生來彌補。

瀟芊聽話點頭,用另一只手去拾起小勺子。

少頃後,楊戩緩聲回應:“三太子是天帝用得最順手的一把刀,堪稱左膀右臂,所以,就算天帝再是惱怒,難不成會卸掉自己一只胳膊?”

聽及這話,瀟芊驀就有了幾分豁然開朗。

說得也是,像三太子這樣的得力幹將,可遇而不可求,天帝若是廢了他,那可絕不是“殺敵一千,自損八百”,而是很有可能“賠了夫人又折兵”。

她眸中騰現亮色,仿佛在說“真不愧是郎君,想得就是通透。”

這副模樣甚是嬌憨可人,若是擱在府裏,他當是要狠狠欺負一頓的,可眼下,就只得忍著了。

捏了捏她的小手,楊戩笑意溫潤,隨後道:“他倆在喚我,你先去陪陪天後。”

明白是哪咤二人用了傳音術在找他,瀟芊乖巧道:“郎君去吧,我獨自坐會兒。”

天帝就在天後旁邊,她才不願去呢!

楊戩已經站起了身,擡頭時天後正巧也望了過來。

他頷首行禮,天後會意,這便吩咐了座下神女去接人。

垂眸去看瀟芊,男人柔聲哄道:“乖,有天後在,無需怕他。”

於是,待楊戩離去後,不多時,瀟芊被領至天後跟前兒。

“見過陛下,天後娘娘。”瀟芊福身,依次行禮。

天後牽她在自個兒身旁落座,隨和道:“許久不見,氣色似乎更好了些,想來清源將你照顧得很是妥帖。”

雖說二人已經成婚,但只要提及楊戩,瀟芊仍舊會有些羞赧。

她莞爾一笑,微垂的眼瞼上鴉睫眨動,芙蓉面嬌嬌嫩-嫩,宛若初春早櫻。

天後最喜她溫婉乖順,也就只有天帝這般鐵石心腸之人才舍得對她下狠手。

思及往事,天後輕撫她的手道:“讓太上老君給你配的養身丸可有按時服用?”

仙胎本就難得,當年還得多虧了清源身體好才能讓她一舉受孕,只可惜,天帝只當是她使用了狐媚手段勾-引自己的外甥,不由分說就打掉了她腹中的胎兒。

無論身心,這事兒於瀟芊而言都是莫大的打擊,為了能再次受孕,這些年來,天後沒少給她送仙丹靈藥調理身子。

其實瀟芊是有些怕自己再也懷不上的,她神色稍黯,點頭道:“有的。”

瀟芊內心的痛楚,天後是能感同身受的,當年天帝為了能永居高位,斷了自己的生育能力,以至於天後也無法擁有自己的後嗣。

註視著瀟芊,天後繼續道:“天帝一族傳至第三代,如今只有清源一個男丁,所以這傳宗接代的任務,就只能拜托你了。”

有些人自私自利,總是在一意孤行,天後這話裏的警醒之意,當是很明確了。

只見天帝端茶的手稍稍一頓,明顯是聽見了,只不過這人慣會隱藏,一雙眼仍舊深不可測。

不緊不慢地飲完手中這杯茶,天帝正欲起身離席。

此時,天後突然轉過身來道:“還是芊芊識大體,懂得要多與舅舅熟絡熟絡,就是不知天帝是否願意賞臉了?”

瀟芊:???

天帝將起未起,聞言,連忙置臀回座。

轉頭看向天後,他笑容嚴肅,點了點頭,表示應允。

於是,天後這便牽了瀟芊起身,來到旁桌入座。

天帝其人,老謀深算,喜怒不形於色,不承想,竟也會有能讓他委曲求全的時候。

席間,哪咤擡眸眺望,笑意玩味道:“你們說,天帝方才想去哪兒?”

身為天帝侍臣的卷簾大將早就朝廣寒宮去了,天帝這會子離席,可不就是想溜去私會姮娥仙子麽?

這二人的私情,天後雖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但並不代表會全然縱容。

他們仨看明白了,天帝身為一個不忠的男人,在身份尊貴的天後面前,終究還是會給點面子的。

黃天化手裏把-玩著酒杯,突然道:“楊戩,若是再給你一次機會,為了護住瀟芊,你會怎麽做?”

不知不覺,他已經飲完了一壺酒,能問出這種問題,看得出來是有所動搖了。

楊戩慢悠悠轉眸,並未直接回答,而是道:“若是你我三人效仿孫悟空大鬧九重天,不知屆時局面會是如何呢?”

只怕就算是西方二聖來了,也難以收場吧?

哪咤很喜歡這個回答,人生知己難尋,真愛難覓,若是有人硬要阻攔,大不了,就沖冠一怒為紅顏了,既然有這個能力,大可不必畏手畏腳。

他們二人舉杯相碰,算是達成一致。

唯有黃天化不置可否,哪咤用胳膊肘頂了下他,前者這才端起酒杯,提唇一笑。

散宴後,哪咤送蓬萊眾人離開九重天。

其餘人行在前面,刻意拉開一段距離,得以讓他們二人獨處。

待走出南-天門甚遠時,哪咤終是忍不住伸手,將身旁人帶進了懷裏。

梓菱順勢勾住他的脖頸,仰頭道:“怎麽?舍不得我?”

大掌置於她身後摩挲,哪咤唇角輕勾:“你說呢?”

想他當是恨不得夜夜纏-綿,梓菱面露嬌怯。

其實她也挺想與之待在一塊兒的,遂主動道:“那等過兩日-你休沐,就來蓬萊找我?”

“好!”哪咤應聲,隨即低頭去吻她的唇。

又是一陣天旋地轉,唇-齒交-纏,依依惜別時更為難舍難分,直待她喘-息急促,男人才肯放過她。

靠在那堵胸.膛上,梓菱低聲道:“我不方便拜見李天王與李夫人,不如我在蓬萊設宴,請他們過來?”

依照規矩,他是臣,她是君,哪怕互不相轄,也得以君臣之禮相待。

哪咤身為贅婿,本該李家夫婦親自去蓬萊送求婚書與聘禮,但眼下這種狀況定然是不可能的。

但梓菱深明大義,見不得自己的男人受委屈,若是她主動放低身段,設宴款待李天王,能讓哪咤的處境有所好轉,她也是願意的。

哪咤明白她的考慮,如此,就更加舍不得讓她做出犧牲了,而且李靖這人,壓根就不值得一見。

他回應道:“不必麻煩,待我備好聘禮,找機會,讓你見見我娘即可。”

男人態度強硬,神色不容置喙。

如此,梓菱也只好順其自然了,她點頭道:“行,那我先回去了。”

雲層湧動,霞光瑞麗,目送蓬萊的車馬遠去,哪咤打道回府。

直待這道紅色身影消失,一直隱在暗處的卞莊與霍驍二人才現身。

“你說,那個女人就是蓬萊女君?”卞莊側目,如是問。

“是,”霍驍點頭肯定,灰狼的鼻子最為靈敏,“屬下不會聞錯的。”

“所以,他們二人早就勾-搭上了,那今日的比武招親不過就是逢場作戲,讓天帝親手做嫁衣,來促成他們的婚事,把三界眾仙都當猴耍?”

“李哪咤這是吃準了沒人打得過他是吧?”卞莊負手在後,不由冷嗤,“當真是有夠狂妄的。”

霍驍垂首靜立,不予置評。

俄頃,卞莊又問:“可還有打聽到什麽別的消息?”

霍驍思索半瞬,稟道:“那日,三太子還帶了三只妖回來,瞧著道行,應當是凡妖。”

“凡妖?”

聞此,卞莊神色愈漸微妙,旋即輕輕一笑,道:“走,咱們去天牢。”

天庭牢獄共分兩處,一處被九龍鼎鎮壓於淩霄殿下,封印著為禍三界的大兇大惡之徒。

另一處便是置於典獄司的天牢,用於關押普通囚犯,其中情節不算嚴重者,大多被送去兜率宮煉藥。

天牢陰森幽暗,寂寥如死水,兩側林立的鐵欄間,一條冗長的甬道貫穿東西。

獄卒領著卞莊二人往前走,腳步聲槖橐四溢。

在一間牢房前停-下,獄卒恭敬道:“元帥,就是她們仨了。”

朝三妖投去睥睨的眼神,卞莊昂首,漠聲道:“好,你先退下。”

“是,元帥。”獄卒應聲而去。

牢房內,三妖跪坐在地,目光空洞無神,仿若木偶。

被關押在天牢裏的妖無一例外都得被藥物洗腦,從而成了她們這副模樣。

若想知曉她們的來歷,只需查探記憶即可,於是卞莊手中騰現銀光,朝三妖的腦門打了過去。

多日前的畫面悉數於眼前閃過,良久後,卞莊面上的神情愈發顯露得逞。

“李哪咤,沒想到你也有今天。”卞莊唇角牽出譏諷的弧度,輕笑出聲。

光“私自下凡”這一樁,就有得他受的!看他日後還如何狂傲?

送走梓菱後,哪咤先去了司武殿,直待掌燈時分才回到雲樓宮。

如他所料,李靖一直坐在大堂內等他。

房內燈火通明,檀香氤氳,哪咤進門問好。

李靖放下茶盞,看向他道:“為父已經派人去召你大哥了。”

青年挺身而立,沒什麽表情,僅是“嗯”了一聲。

他這副毫不在意的態度,真真是令人怒火中燒。

李靖竭力保持平和,站起身與他面對面,將話挑明了道:“你就當真如此不在意你手上的兵權?”

在旁人看來,三太子敢違逆天帝,定是認為自己無可替代。

可作為當事人,哪咤從未這樣覺得,畢竟只要他的大哥二哥願意回來,照樣能碾壓天庭眾武將,為天帝效犬馬之勞。

“有大哥在,定能保住這十萬天兵天將,父王又有什麽好擔心的?”

這話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,你在意的僅是兵權和李家的聲譽,從不是他這個兒子。

五百多年過去了,他們父子倆終究還是沒能和解,說實話,身為一個父親,這並不是李靖想看到的局面。

深感他委實是一意孤行,油鹽不進,李靖垂眸長嘆,無奈道:“我李靖,怎會生出你這樣沒有出息的兒子?”

這話,哪咤聽了只想笑,隨口就回懟道:“生我的,是娘。”

“你!”李靖氣得眼睛都瞪圓了。

當年打壞他的金身,這件事,確實是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太過莽撞。

終究是自己的兒子,一起闖過五百多年的風風雨雨,哪有全然放棄的道理?

所以,懷著那麽些歉意,李靖兀自緩了好半晌,還是打算再好生規勸一番,“為父知道,你是想報答那蓬萊女君的救命之恩,可難道就非得賠上自己的前途麽?”

“況且她已經全然不記得了,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算了,男兒當以功業為重,豈能執著於兒女情長?”

“還有,五百年前她一無所有的時候,你狠得下心離開她……”李靖盯著面前的青年,言語愈漸犀利,“……說明你僅是饞她的身子,根本就不是愛,你明不明白?!”

此話一出,只見哪咤的神情明顯猙獰了半瞬,像是被狠狠擊中了內心深處最陰暗的一處角落。

他心底有顫意在向四肢蔓延,不自覺雙拳握緊。

是!五百年前是他的錯!他消耗了月姝的青春,毀了她的清白,最後卻丟下了她。

可是,不用忍受漫長的修煉之苦就能成仙,得永生,做一位萬民敬仰的三界正神,試問誰能經得住這樣的誘惑?

他不愛她?

他悔恨了整整五百年,他怎會不愛她呢?!

這人憑什麽用自己的思維來武斷一切?

他對月姝絕不僅僅只是情-欲!

既然他是她的情劫,那就說明他們這段姻緣是上天註定的。

他曾經對不起她,如今,該是他贖罪的時候了。

“呵——”哪咤忽就輕笑了聲,“還是父王活得通透啊,在‘欲’與‘愛’之間,能做到如此涇渭分明。”

聽出了這話裏的嘲諷,李靖眉宇深皺,“你這是什麽意思?”

“五百年前你納絕色舞姬為妾,如今又養了只白毛鼠精做外室,父王您,應當從來都不知曉什麽叫做“愛”吧?”

哪咤目光炯炯,終是沒忍住肺腑之言。

李靖的腦子裏驀就炸開了鍋,楞楞看了他好半晌,才面色覆雜道:“你竟敢監視為父?”

既然挑明了,哪咤就沒打算藏著掖著,無論是丈夫還是父親,李靖其人,可謂是都不合格。

正想同他理論一番之際,哪咤眼神驟變,似是覺察到了什麽,旋即果斷轉身,去打開了房門。

“娘!”

廊下岑寂無聲,素知夫人靜立在風中,略顯無神的眼底含有一絲詫異,大抵是被她兒子這如疾風迅雷般的動作給嚇著了。

李靖站在屋內直直望去,近乎是傻了眼。

素知夫人並未看他,僅是朝哪咤淺淺一笑,便端著茶盤離開了。

哪咤看得出來,她定是聽見了,趕忙跟了上去。

直待穿過月洞門,哪咤才伸手去奪對方手中的茶盤,小心翼翼地喚了聲“娘。”

說實話,他此刻懊悔不已,深感不該逞一時之快。

素知夫人擡眸看他,笑意平和,一如五百年前在凡間那般,僅雲淡風輕地道了句“娘沒事。”

久遠的往事沈沈地撞進哪咤心底,他喉頭不由哽咽。

他們三兄弟都不是會安慰人的性子,那時還得多虧了月姝在一旁耐心寬慰。

月姝盡心盡善,近乎付諸所有,可他又回報了些什麽呢?

大抵是母子之間的心有靈犀,只見素知夫人從袖中取出一個香囊,遞過去道:“這個,你拿著,去蓬萊求親的時候,一並贈予女君。”

哪咤接過,擡頭道:“這是?”

“就是娘的那塊玉玨,是你祖母傳下來的,”素知夫人緩聲回應,“本該當年就給了月姝才是,可惜你倆一直沒定親。”

此話落在耳中又是宛若無形鞭笞,哪咤忽就想起了土行孫那句擲地有聲的——“你在她眼裏啊,就是個負心漢!”

哪咤此刻不由懷疑,也許連娘親也覺得他僅是饞她的身子吧?

如此想來,梓菱確實應該恨他,將香囊緊握於掌心,哪咤沈重點頭。

此時,素知夫人又道:“三郎,還記得當年岐山金臺拜將前夕,娘同你說過什麽嗎?”

哪咤思索了會兒,回應道:“娘是說那句,花開堪折直須折,莫待無花空折枝?”

這句話的意思,他當年就有所領悟,娘是想告訴他,要好好珍惜月姝,所以,征伐過半之際,他就同月姝表明了心跡。

那夜恰逢七夕,就在洛水河畔,他以混天綾做擋,折了月姝這朵嬌花,自那之後,便一發不可收拾,所以月姝一直隨身攜帶麝香。

素知夫人頷首,隨即語重心長道:“身為一位母親,我當然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建功立業,千古揚名,可若是站在女人的角度來看,月姝她,終究還是錯付了。”

就如她自己,這徒有虛名的“天王夫人”名號,毫無意義。

“不是每個人,也不是每件事,都能有機會彌補的,這一回,你一定要牢牢抓住她,明白麽?”素知夫人凝眸註視,目光真摯。

這份來自母親的支持,讓哪咤心裏驀就舒緩了不少。

想起重要之事,他忙道:“娘,青兒說,她想見見您。”

“她身為女君,竟想見我一介臣婦?”素知夫人有些詫異。

“青兒她很隨和的,平日裏與蓬萊的仙子都是以姐妹相待。”

只要一提起梓菱,哪咤眼角眉梢全是柔柔的弧度,煞氣蕩然無存,與眾人眼中殺伐果決的三太子判若兩人。

看得出來失而覆得之後,他是把人放在心尖尖上了。

素知夫人很是欣-慰,思索了會兒,她提議道:“正好,下月中旬,東岳大帝府設了百花宴,我讓賈夫人給蓬萊下個帖子,把女君請過去?”

“好!”哪咤覺得如此甚妥,既能讓二人相見,也並未有失梓菱的身份。

母子倆敘完話,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
亥時,李靖跨入東苑,進門時,只見素知夫人正在屋內收拾衣物。

不好的預感霎時襲上心頭,李靖快步靠近,緊張道:“你這是打算做什麽?”

素知夫人擡頭看他,平靜道:“天後娘娘明日要去鳳凰桃山看望雲華女君,邀我與她一同前往,我在準備行李。”

還以為她要離家出走呢,那可不是讓人看笑話麽?

聞言,李靖驀就松了口氣。

為了掩飾尷尬,他忙收斂神色,於桌旁落座,端起了一杯熱茶。

掀蓋拂沫,不疾不徐地飲著,然未喝半盞,又聽素知夫人道:“那聚魂鼎乃天地至純之物,沾不得汙-穢,既要去拜見女君,咱們今晚還是分房睡吧!”

語畢,素知夫人抱起每夜必用的安神香爐,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門。

李靖坐於原地瞠目,半晌後,才將手裏的茶盞重重落於桌面。

她這是什麽意思?

是在嫌他臟麽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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